张德

疯掉的企鹅

张继科最近总是做梦。

梦里大雪漫天，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。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，风割得脸生疼。他不知道要去向何方，也不知道如何停止。

他一直走下去，像穿着红舞鞋的姑娘。

然后惊醒，露在被子外的脚疼得他想骂娘。比光着脚在雪地里走一圈都疼。

他披上外套推门出去，许昕站在门口和马龙说话。

马龙垂下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。然后扭头走掉了。他去的方向是健身房。

许昕捏着拍子凑过来。他低下头装作擦拍子的样子小声说话。

你看我师兄走路的样子像不像企鹅。

张继科靠在门边，重心压在右脚，漫不经心地回许昕。

小心龙队请你吃鸡蛋灌饼。

许昕嘿嘿地笑，皱出一脸褶子。他拍拍张继科的左腿，也走了。

 

马龙有点外八，走路的时候左右摇晃，两个手微微内勾竭力保持平衡。

一点都不像企鹅，倒像是溜达的马大爷。也就肚皮像一些，雪白雪白的。

这样想着，张继科又一瘸一拐地回屋。

还没到康复治疗的时间，他只能躺回床上。

他不想回到那个梦里，无聊地浏览着企鹅的信息。

如果马龙是企鹅，那他应该就是北极熊。马龙住在南极，他住在北极，冰天雪地，相似不相同。一个看上去笨拙无害在海里能日游几百千米，一个看上去憨厚可爱，也能把12英寸厚的密封罐撕开个4英寸左右的洞，就好像剥香蕉一样简单。

如果北极熊和企鹅住在一起的话，他一定会帮马龙剥香蕉。当然也有可能他会吃掉马龙。

张继科在考虑，他是从马龙的头开吃还是他的腿开吃，他想得很认真，仿佛俯下身子思考接下来该发一个什么球。

这么想着他就睡过去了。手机砸在枕头上，没有什么声音。

 

比赛告一段落的时候张继科邀请马龙去他的房间看片。

马龙露出鼹鼠的牙吸吸地笑开。

张继科说，是个纪录片。讲企鹅的。

马龙一愣，问为什么。

张继科挠着头说，我觉得你长得挺像企鹅的。

马龙放下拍子冲张继科竖中指。

贝波，你想尝试电击的滋味吗。①

 

马龙和张继科挤在一张沙发上。马龙的大腿紧贴着张继科的大腿，他拿着水杯恹恹地晃着。杯子没有盖，张继科能闻到蛋白粉的味道。

屏幕里面科研人员抱着一只企鹅把它送回栖息地。第二天企鹅又一摇一晃地路过他们的营地。

研究人员说这是疯掉的企鹅，它们的疯很客观，不是幻想自己是其他动物，只是会在某个瞬间远离大海走向远山。

企鹅到底经历了什么，真是让人好奇。②

张继科重复了一遍科研人员的话。他侧过头去看着马龙。

马龙小口地尝了一下水。

谁知道呢，或许它想去看看大山。

没有大海，山对企鹅而言，意味着死亡。幕后配音的声音冷冷的，很好听。

马龙拍拍张继科的大腿。

人有时候都不了解自己，还研究动物呢。

张继科拽着马龙问。

去大山的路冷吗？

马龙看上去很疑惑，他像一只企鹅一样歪了一下脑袋。

或许吧，北极很冷的。

企鹅在南极，北极熊才在北极。

张继科松开马龙。

马龙又笑开了。他开始扣手，扣完十个指头张继科也没说话。

应该不止它一只企鹅吧，你看，又过去一只。

马龙指着电视里晃动着身体走向死亡的企鹅。

有其他企鹅陪，不冷啦。

乔治在健身房等我，我先走啦。

马龙一摇一晃地走出张继科的房间。

 

晚上张继科又做梦了，大雪漫天，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。

他使劲挥挥翅膀换回一点被冻得涣散的意识。

走下去吧，说不定山的那边还有一只疯掉的企鹅呢。

 

END

①海贼里面有个龙套叫佩金，英文名叫penguin。他所属的红心海贼团的船长叫特拉法尔加·罗。喜欢竖中指，有个技能电击。还有个船员叫贝波，是一只北极熊。

马龙有一个手机壳，上面是竖中指的罗。

②梗源自博主 苍灯灯 的一条微博，提到了疯掉的企鹅。还没找到这个片子是哪一部。

 

后记：

和正文差不多长的后记。

这几天一直看比赛，上课间隙看，逃课看。微博lofter哪哪都丧，凭着我家sun老师的一句话吊着一口气。她说，前路不可期，不如甜蜜蜜。越丧越想写甜的，没文笔没剧情就想他们甜蜜蜜的。写得最多的就是一起走下去，盼着言灵盼着成真。

结果今天破功了，刷微博看见疯掉的企鹅。心像破了的洞，大风呼呼地刮。

张继科和马龙都是疯子。忘了谁说过，说打到马龙和张继科那个高度的都不是正常人。他们承受着常人承受不来的压力，用和生命等长的时间与自己死磕。

马龙说，小时候别人过儿童节他只能训练。恨死儿童节了，长大之后有去迪士尼补过。

张继科说，你只看到我用445天拿到大满贯，你不知道从四岁拿起乒乓球拍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得到大满贯。

他们是被上天眷顾的天才，也是用命拼的疯子。

之前有人分析马龙和张继科，说一个是花无缺一个是小鱼儿。表面大相径庭，内里相似。

我想，同辈之间往往更加残酷，也更加了解。主力队员平日训练分开，他们可能交流很少，但是马龙的痛张继科一定懂，张继科的梦马龙也不会忘。

 

直通很血腥。他们是这么过来的，拼掉一个个老将，站到最高领奖台上。

现在被小将拼。

张继科拖着脚伤参加比赛，他可以从里约，甚至从伦敦就退役。荣耀转身，给后世留下抓马男主的背影，多酷。里约那个时候的他是想过离开的吧。后来还是回来了。

年近三十的他伤病劳损更多，肩负的责任更多，受到的质疑也更多。

我想说，咱们不打了，下来歇歇吧。

可是拖着脚也要上场的人，他不说放弃谁能退缩。

马龙直通输了两场，每输一场，就有人看到他背着包去健身房。乒超水杯里面每次都泡着蛋白粉，他不是力量型选手，也不是体力巅峰。

昨天杀神说马龙打得没毛病，只是小胖打得更好。质量更高。

我安慰自己宽慰别人，欣赏的是乒乓球，他打出状态没有遗憾。哪像周启豪那场反手离家出走，打得什么玩意儿。

说完又想哭。他二十岁的时候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。

 

疯掉的企鹅一步一步走向大山，它放弃安逸的大海，即使死亡也不畏惧。

科学家至今也不知道是何缘故。

或许它们也想看一看大山，看看山有多高，离太阳有多近。